死亡

　　又一個冬天來臨，陶沖和他的4個兄弟在饑寒中結(jié)束了流浪的童年。

　　11月19日晚，貴州畢節(jié)七星關(guān)區(qū)流倉橋辦事處，門面房老板李起國，在陶沖兄弟5人遇難的地方久久徘徊。3天前，他們親眼看見孩子們的遺體被拖車運走。“不是殯儀館的靈車，是拖垃圾的車拖走的，把垃圾箱的蓋子一蓋，直接就拉走了。” 李起國說，那一刻，他覺得，孩子的遺體被當做了垃圾。

　　李起國回憶，出事的垃圾箱是七星關(guān)區(qū)流倉橋辦事處半個多月前新購置的，還沒來得及分發(fā)到各個街道，孩子們差不多也是同時來到附近落腳的，他們白天出門乞討，晚上回到辦事處樓下的工地圍墻內(nèi)烤火過夜。

　　街道上的小攤主和門面房老板都對他們留下了印象，但是，街道辦卻否認見過他們。“誰管這事?也沒人問，也沒人管。我看著很可憐，還想過收養(yǎng)其中一個孩子，但一想他們都太大了。” 李起國說。

　　物是人非，3天后，又一個細雨紛紛的夜晚，垃圾桶正對著的工地，一段被熏黑的圍墻下，仍散落著一副羽毛球拍、幾塊木質(zhì)三合板，這是孩子們留下的全部痕跡。

　　“他們有壞習慣但聰明善良”

　　“他們有壞習慣，這是沒辦法的。你說不講衛(wèi)生，他們能講衛(wèi)生嗎?還有抽煙、偷東西、砸壞民政局的門窗，這是在流浪的環(huán)境中養(yǎng)成的，但是他們的天性不壞。其實他們很堅強、很聰明，還很善良。”

　　郝行(化名)是陶家孩子流浪生涯的初見證者之一。2011年12月27日深夜，在貴州畢節(jié)市雙井寺車站附近，匆忙回家的郝行，次遇見流浪兒陶沖和另外一個孩子。

　　15歲起離家流浪、備嘗人世艱辛的郝行，在28日的凌晨1點送兩個孩子“回家”。此后的十多天里，郝行幾乎每天都去“小屋”看望流浪兒，并試圖幫助他們。

　　5名流浪兒意外死亡后，郝行去了殯儀館，在離開時，他不禁淚流滿面。在接受早報記者采訪時，郝行一直很后悔沒能給流浪兒提供更多的幫助。

　　后悔沒把他們接出來

　　東方早報：很多人遇到流浪兒童，多會給些施舍，或者干脆離開，你怎么會這樣執(zhí)著?

　　郝行：其實這是大事，但很多人比較麻木，看不到要害。因為小孩子在外面流浪，沒吃的沒住的，凍死餓死都是可能的。我以前在河南的時候，曾四五天沒吃過飯。所以我知道他們的情況。

　　東方早報：你覺得陶沖這些孩子身上有你當年的影子?

　　郝行：我覺得他們身上有我當年的影子，他們出事以后，我一直平靜不了。我當時還找了本地一個私立學校的校長，問他能不能接納這些流浪的孩子，校長答應(yīng)兩個孩子收一個的學費。我當時想：小些的孩子可以安排他們?nèi)プx書，大些的孩子可以教他們手藝。只要過幾年，他們就能打工掙錢、自食其力了。但這個想法后沒有得到實現(xiàn)，孩子們就被民政局找到接走了……(沉默)

　　東方早報：你跟他們感情很深。

　　郝行：每一次見他們，他們都會跳起來叫“哥哥又來了”。然后我一人給20元錢。有時候下雨天就多給10元，我跟他們說，不要出去偷人家的東西。等過一陣子，我給你們安排個好地方。他們也很高興……

　　聽到他們出事后，我去了殯儀館，離開的那一瞬，我放聲大哭。他們以為我是在演戲，其實我是真的情到深處。

　　東方早報：所以覺得自己應(yīng)該幫他們一把?

　　郝行：……(沉默，拭淚) 我覺得很內(nèi)疚，對不起他們。當時如果我就把他們偷偷接過來，可能也沒事。

　　“他們很聰明很善良”

　　東方早報：你到民政局去看過他們幾次?

　　郝行：就那一次，他們局長叫我過去的。去了以后，他們說都安排好了，會叫孩子的大人來接。我當時想，既然都安排好了，父母接他們走，那根本問題就解決了。可是后來又發(fā)現(xiàn)他們跑出來了，治標沒治本。

　　東方早報：他們經(jīng)常從民政局跑出來?

　　郝行：我知道有兩個孩子跑出來好幾次。他們怎么會撬開門鎖跑呢?肯定是(在里面)沒有關(guān)愛，感覺不到溫暖。我那時候，只要誰給我一點點溫暖，我永生難忘。因為在人需要溫暖時，一點點東西都是珍貴的。

　　東方早報：他們性格怎么樣?

　　郝行：他們有壞習慣，這是沒辦法的。你說不講衛(wèi)生，他們能講衛(wèi)生嗎?還有抽煙、偷東西、砸壞民政局的門窗，這是在流浪的環(huán)境中養(yǎng)成的，但是他們的天性不壞。

　　其實他們很堅強、很聰明，還很善良。陶沖的腳被燒傷，動不了，其他幾個孩子就把自己要來的錢，兩元、三元湊起來，買東西給他吃……